３ 李莉，史红娥，于文燕

　　三月的清晨春寒料峭，但又是一个难得的阳光明媚的早晨。李莉一早起来就
既兴奋又紧张。事实上从上个礼拜接到锦城中学的面试通知的时候，她就开始了
这种感觉。毫无疑问，在李莉二十三年的人生经历中，这是最重要的一刻。
　　李莉是外地人，她出生在本省南部的一个小村庄，是家里的独生女。八岁那
年父母为了供她读书卖掉家里的地，搬到了县城里做小买卖赚钱。李莉也不负众
望，四年前考上了省城的一所本科师范院校，成为家乡她那个年龄段周边唯一的
大学生。但幸福的感觉并没有一直伴随李莉。很快她就遇到了各种问题。首先是
来自小县城的她在省会大城市里的迷茫，人生地不熟，普通话讲得不标准，也没
有钱跟同学们一起逛街。李莉深深感到这个城市不属于她。幸好，李莉还有一个
不离不弃的男朋友陪伴左右。男友家在邻省的一个县城，算是和李莉有共同语言。
　　但相互许下诺言的两人又面临着毕业后去向的现实问题。他们约定要一起努
力在城市里奋斗，扎根。
　　在这种情况下，李莉在招聘网上看到了令她兴奋的一条招聘信息：「锦城中
学诚招初中物理教师……师范类本科月薪５０００元起」。这比她了解到的周围
同学挣得都要多。她进一步了解到锦城中学是一所私立中学，虽然网上评论该校
校风并不很好，但对于着重收入的李莉来说不是个重要的问题。李莉把自己的简
历投递了过去，满心忐忑的等待了两个礼拜。当她收到面试通知的时候，和男友
两个人当即激动地下了一次饭馆。
　　回想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再联想起自己这一路求学路上的种种，坐在公
交车上的李莉更加兴奋和紧张了。下了公交车，李莉按着地址来到了锦城中学。
　　宽大阔气的校门，漂亮的教学楼，霎时间把李莉自己的师范学校也比下去了。
刚抬腿迈进校门，李莉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成为这所学校的老师，来给学生们上课
了。
　　走进校园，眼前的一切都是李莉不曾见过的，她感觉好像来到了天堂。学生
们的穿着打扮都很洋气，学校里的每一个设施都那么先进光鲜，李莉看得目不暇
接。
　　连楼里电梯那轻灵的电子铃声都是她不曾听过的。
　　李莉来到十层的面试现场，是一间富丽堂皇的会议室，甫一进门一股暖气包
裹住了全身，和屋外的料峭春寒形成鲜明反差。会场里有最先进的投影设备，舒
适的座椅和亮得反光的会议桌。李莉看到前排排着三个名牌，其中一个上面写着
「李莉」两个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被打印出来放在显目的位置，心
中一阵砰砰响。李莉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这时又看到了写着「评审人」字样的名
牌。李莉安顿好自己的位置，把外面的大衣脱下，露出里面的一套正装来。这套
正装还是李莉特地为了这次面试找同学借来的，有些不太合身。大城市的女孩子
大都苗条甚至骨感，但来自县城的李莉身材显出农村女孩儿质朴的健硕来。李莉
并不胖，但她可以用丰腴来形容。有１米６８身高的李莉借来的是一套１米７多
女孩的正装，但穿上身还是偏瘦。修身款的衬衫被她丰满的胸脯撑得顶起来，下
身的正装裤被她撑得几乎变成了紧身裤，把她一双有力结实的大腿和丰腴紧绷的
臀部密实地包裹起来。评委领导跟前已经有三个人在和他们攀谈了，显然，他们
是李莉今天的竞争对手。其中有两个是中年男老师，还有一个是看起来四十岁左
右的女老师。看他们的外表，李莉判断他们应该都是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教师了。
　　李莉不免感到有些沮丧。但她立刻又恢复了决心，暗示自己要表现得更好。
李莉先注意到其中一位评委，这是一个声音洪亮，相貌美艳的中年女老师，穿一
套奶白色的正装，里面是一件赭红色的毛衫，看起来料子十分精美。这位女老师
看起来气质很好很有热情，说话时高耸的胸部一起一伏的。这人其实正是教务主
任龙艳霞。李莉凑上前去首先向龙艳霞介绍自己。龙艳霞听她介绍自己就是李莉，
非常热情地握住她的手，说：「哦，你就是李莉啊。欢迎欢迎。我是咱们学校的
教务主任，我叫龙艳霞」。然后扭头对身边的一个男人说：「肖校长，李莉老师
来了」。旁边的男人这时正在跟另一位候选人交谈，听到声音立马转过来，上下
打量着李莉，一边伸出手来和李莉握手：「哦，欢迎欢迎啊。我看了你的材料，
今天好好发挥啊」。李莉听龙艳霞忽然介绍说身旁这个五十岁上下有些谢顶的男
人就是本校的校长，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校长已经伸出手来要跟她握
手，更是把李莉受宠若惊地完全不知所措。李莉伸出手去被他的一只大手握住，
只感觉他盯着自己猛看，像是要被他看透看穿一样，多少感到些不自在。和其他
几位评委老师见面认识后，几位竞聘人也互相认识了。于是面试开始进入了正式
的环节，由几位竞聘人试讲一堂二十分钟物理课。
　　后来李莉完全不记得那天她讲过了什么。讲的内容其实她早在来之前无数次
的准备演练中烂熟于心了，她在讲的过程中一直注意着评委们的反应。所以后来
她记得的都是评委们的各种表情和低头耳语。她清楚地记得在那二十分钟里，龙
主任一直笑盈盈地注视着她，而一边的肖校长则些微眯着眼远远地瞧她，好像既
在一直瞄着她，又根本没在看她，弄得她当时好不紧张。而最难熬的，是试讲结
束后评委们的关门合议环节。几个竞聘人在会议室隔壁的小房间里等待最后的结
果。这二十分钟是李莉人生经历的最长的二十分钟。看看她身边其他几个经验丰
富的老教师，李莉心里其实是灰灰的。但她又抱着一丝希望，如果最后没能中选，
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走出这所学校的大门。二十分钟后，由教务处长龙主任来给
他们宣布竞聘结果。李莉觉得那是一段不真实的慢镜重放。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
最终被宣读出来的时候，感觉像电影里经常演的那样已经听不到了周围的声音。
　　她和上前来祝贺她的龙主任握手，也和其他几位满脸失望的竞争对手握手。
李莉感到自己当时一定兴奋地失态了，当她和他们握手的时候，没有掩饰住自己
喜悦的心情。稍稍平复后，龙艳霞告诉李莉肖校长还要和她简单谈谈。李莉赶忙
冷静下来，忙不迭地答应着。龙艳霞看着她喜不自胜的天真神态，笑笑说：「别
紧张。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有的是时间打交道的。还有，以后你就叫我龙老师好
了，叫龙姐，霞姐都行」。李莉见她这么亲切，忙应声道：「哦，龙主任好」。
逗得龙艳霞都忍不住笑了。
　　由龙艳霞领着来到校长办公室，李莉简直惊呆了。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漂亮，
又这么空旷的屋子。地下铺着地毯，墙上挂着国画。所有的家具看起来都是名贵
木材制成的。龙艳霞看她有些失神，拍拍她的背，提醒她校长还在前面的办公桌
前等她。李莉回过神来，远远地就朝校长鞠躬问好。龙艳霞说道：「校长，那你
们聊。我就走了」。李莉又回过身来恭送龙艳霞。肖卫国笑盈盈地招呼李莉坐到
他办公桌对面的大木椅上。李莉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敢挨靠背，就像个恭敬的小
学生。肖卫国看她拘谨，只笑笑说：「小李老师，放松放松啊」。李莉也笑笑，
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肖卫国开始说到：「小李啊，你今天的试讲很成功，我们学
校专家组老师都认为你的讲法很有新意很容易抓住学生的注意力，表现不错啊」。
　　李莉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回应：「谢谢校长……没有……」。肖卫国看她
憨态可掬，继续说：「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锦城中学的老师，咱们就是同事了啊」。
　　校长的亲切言语让李莉高兴得报以微笑。「办完入职手续以后你下周就可以
来正式工作了。我们安排你给初二３，４两个班上课。好好表现吧，小李」。幸
福来得太突然，李莉只是一个劲地道谢再道谢。李莉激动得想不起别的事，但肖
卫国说得很慢，他一直在打量她。很明显，这还是一个带着强烈的乡土气息的青
年女教师，她身上的稚气和土气激发了肖卫国身体里雄性元素。从看见李莉照片
的第一天起，肖卫国就为眼前的这个土妞安排好了她在锦中的道路。现在他更证
实了这一点，未来需要的只是一点点引诱李莉走上这条道路。但眼前一心喜悦的
李莉完全不可能察觉到肖卫国目光中一丝的特殊用心。她只觉得上天终于眷顾了
自己，她的好日子要来了。所以她根本不会察觉，当她告辞转身后，肖卫国的目
光一直贪婪地落在她的背影上，落在她裤子包括下粗实的屁股上，直到她离开办
公室。
　　李莉恨不能在楼道里就欢快地蹦跳起来，她此时只是强摁着自己心头的喜悦，
尽量不表现出来。她希望此时楼道里不要有人，好让她不用费力于这么难的差事。
　　但正好事与愿违。她刚出校长办公室的门，就看到楼道里迎面走来一位女老
师。
　　这位女老师低着头默默地走着，显然不想和她有目光的交接。李莉也不想还
没有入校就给这里的老师们留下轻浮的印象。于是两个人相交走来，擦身而过。
李莉只顾低头离开，但饶是如此，她身上散发的快乐气息还是让这位女老师闻到
了。
　　李莉从行政楼里走出来，几个箭步就窜出了校门。此时她唯一想要做的，就
是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报告给男友，然后两人想个方式庆祝一下。李莉怀着美好
的心情离开了。
　　而这边，楼道里这位和她擦身而过的女老师正体验着灰暗的时刻。女老师敲
开校长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肖卫国看到眼前出现的这位中年熟妇，说：「红娥
来啦」。眼前的女老师瓜子脸，宽鼻梁，虽姿色平平，但却有一双动人的大眼睛，
总是透着淡淡的哀愁。留一头向上的烫发，显得很过时，身上的一套灰白色正装
也是上世纪的式样。虽已年近半百，但身材并没有走样，腰是腰，臀是臀，虽赶
不上青春女性的性感，但别有一番中年熟妇的丰韵。
　　史红娥老师今年４７岁，是一个有二十多年教龄的老教师了。只不过这么多
年来她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家中相夫教子上，事业上一直平平淡淡。但今年是评
市高级教师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能不能评上关系到她以后退休后的待遇。史红娥
也知道这年头世风不好，到处都盛行潜规则。史红娥既没钱有没色，本来是很捏
了把汗的。但没想到主管评审的教委姚主任开始对她非常的好，还跟外人表示说
史老师这么多年教学兢兢业业，一定要让她评上高级教师，给这样的老师一个表
彰。可谁知人心隔肚皮，不久，这个姚主任就露出了他和那些淫人妻女的贪官一
样的邪恶本性……
　　「红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肖卫国明知故问地试探史红娥。
　　史红娥坐在肖卫国办公桌对面，拘束地像个小学生：「校长，还是那件事，
麻烦您再跟姚主任说说，我的情况特殊嘛……」
　　「红娥啊，我都跟你说过好多遍了」，肖卫国不耐烦地说，「是你自己把这
件事搞砸了。人家姚主任不过是请你到家里喝杯茶聊一聊，是给你面子呀，你怎
么能摔门就走呢？」
　　「因为，因为他想……他想」话到嘴边，史红娥又说不下去了。她又回想起
那天的事情。一直对她很热情的姚主任请她到自己家里坐坐，开始红娥还很高兴，
觉得自己遇上了好人。没想到姚主任趁着给她端茶的机会，坐到她身边一把搂住
了她。当时她本能地逃脱了魔爪，然后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姚主任的家门。以前她
从不曾想过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也会被人要求潜规则，但那一刻她深深感到，她
同样是一个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女人，她的身体随时是姚主任这种男人想要霸占
的对象。
　　肖卫国见她欲言又止，便接过话茬说：「他是什么呀他是……人家姚主任后
来给我说了，他当时只是想表达一下亲近，觉得和你有很多共同语言嘛，是你自
己太敏感了。我和姚主任解释了，说我们史老师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比较正统，
在男女大放这个问题上老观念比较重。人家姚主任当场就表示可以理解，既往不
咎了。还说还是欢迎你到他家去做做客，喝喝茶。我看啊，这事还得你自己圆啊，
红娥。」
　　史红娥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肖卫国，还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些帮
助。肖卫国不耐烦的说：「行了史老师，这件事就先这样吧。」
　　校长下了逐客令，史红娥只好离开了那里。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确了。姚主任
显然通过肖校长传话给她，表示了和解的意思。他的大门仍然为她敞开。关键要
看她的态度。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她一方面庆幸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另一方面又在心底里很清楚，去的话就意味着她想姚主任的淫威屈服……行政
楼的楼道很空旷，史红娥从没觉得到电梯门的这段路是这么的长。
　　出了行政楼，史红娥没有马上往教学楼走，她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好
像想要逃离眼前的一切。她拖着步伐来到了操场，一群学生正在打篮球。史红娥
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将她唤醒：「史老师，帮忙扔下球。
　　史老师！」这个声音第二遍叫她时，她才缓过神来，看见地下有一颗篮球，
她答应了一声，伏下身去捡球。抱起球来时，一个靓丽的身影已经站在她面前。
这是一个高挑的女性身影，足有１米７５，一身健美的运动装完美地展现着她青
春的身体。这个青春女性有一张小圆脸，眼睛不大但灵动，说话时有一对甜美的
酒窝。
　　史红娥认得她，她是初二年级的体育老师于文燕。
　　于老师接过她手里的球，道了声谢，说：「史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史红娥简单答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以她现在的心情，她不想面对
任何人。
　　史红娥冷淡的态度让于文燕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事得罪了她。平素
体育老师本来就和文化课老师很少接触，年轻老师和年长老师之间一般又都各有
各的圈子，于文燕想不出为什么史红娥要对自己这么阴冷。她还在出神，身后一
群男生喊道：「于老师，快点回来啊。」于文燕回过神来，回道：「好啊，来了。」
　　这是锦中每个初二男生每星期最梦寐以求的时候——上于文燕老师的体育课。
　　不为别的，只为能盯住全校公认身材第一的女老师多看几眼。于老师今年２
８岁，有１米７５的身高，来锦中当体育老师以前是省田径队的专业运动员，受
伤退役后改行当了中学体育老师。所以，于老师有一身标准的运动员身材，健美，
挺拔。
　　和那些柔弱的苗条美女不同，运动员身材的于老师阳光，健朗，身上散发着
无穷的活力。而且可能是由于以前做运动员时候养成的习惯，于老师上体育课时
也穿着那种紧身的田径裤。紧身裤完美地勾勒出于老师修长和矫健的双腿，直到
腰身。
　　这已经成了锦中操场上的一景。以至于课前猜赌于老师今天会穿什么样式什
么颜色的紧身裤上课成了男生们体育课前的保留项目。更让他们受不了的是于老
师那对鼓翘又结实的屁股。一般女性如果臀部丰满的话就会臃坠，但于老师的臀
部丰满而挺拔，矫健有力，充满动感。每堂体育课最受男生们欢迎的就是课前的
热身操环节。于老师会带着大家在前面热身，当做到伸展运动，她背对学生们弯
下腰的时候，所有男生都偷偷抬着头，一瞬不瞬地瞄着她的臀部。而如果本节课
有篮球活动的话，于老师一般也都会和男生们混在一起打球。很多个子低，或者
对篮球不擅长的男生这时肯定会自惭形秽。而大部分男生不管会不会打篮球，此
时都会混进来和于老师同场竞技，不为真的打篮球，就为了能近距离接触于老师
的胴体。还有个别胆子大的男生，会借机揩于老师的油——扶一下她的腰，蹭一
下她的身体，甚至找个防守时的机会偷偷轻摸下她的屁股。只要时机找的准，是
不会被发现你的真实企图的。即使偶尔失手被于老师逮到，只要你冲她傻笑，她
一般也不会对你大发雷霆，或许在于老师的概念里，用不着和十几岁的毛头少年
较真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情。
　　于文燕出生在一个运动世家，父母都是专业运动员。所以当他们有了这个独
生女后，就希望她能够走文化路，所以给她取名「文燕」。但偏偏不巧，于文燕
继承了他们的运动基因，天生就活泼好动，从小到大都是和男孩子们在一起玩大
的。这使得她在面对男生的时候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腼腆，防范。她对男生没有
神秘感也没有距离感，身体上碰一下摸一下对她来说不那么敏感。这种有些大大
咧咧的性格一直延续到她长成为一个性感成熟的成年女性。以于文燕的条件，她
不乏追求者。但她一直没有交男朋友，倒不是因为她心气高，而是因为她不觉得
这是一个继续考虑的问题。她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渴求男人的保护和疼爱。她是
一个独立而有理想的女生。曾经，她的梦想是做一个职业运动员，进入国家队。
　　受伤后不得不退役转行，现在，她又有了一个新的理想，那就是开一家属于
自己的的健身馆，甚至发展一个属于自己的健身品牌。所以，她目前一直利用业
余时间在一所健身中心兼职健身教练，积累办健身俱乐部的经验，同时攒钱。
　　于文燕有自己的理想，李莉、江海萍、赵爱梅她们也都有自己的理想。但现
实往往不会迁就理想的，理想最终会迁就现实。而现实即将在她们面前展开。
　　４ 东窗事发
　　李莉最近的心情很复杂。她来锦城中学任教已经一个月了。这是个短暂的蜜
月。在经历了刚到锦中时的各种惊奇和喜悦之后，李莉开始越来越多地遇到麻烦。
　　首先是难以维系的课堂纪律。李莉不是一个严厉的人。而且，当她试图训斥
破坏课堂纪律的学生时，她那不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反倒成了被学生们嘲笑和捉弄
的对象。接着，李莉发现锦中的校风恶劣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这里的学生缺乏对
老师的尊重，男生甚至敢当众调戏女教师。有次她在训斥一个男生时，那个男生
竟然笑嘻嘻地问她：「老师，你有男朋友么？」结果全班哄堂大笑。私下里，李
莉已经开始风言风语地听到现在在学生们中间流传的一句俏皮话：「李莉的奶子
于文燕的腚」。李莉在男生中间得了一个外号：「巨乳莉」。
　　又到了上课时间。李莉来到初二３班门口，见到班主任赵爱梅老师已经在此
等候了。李莉赶忙快步走上前去，微微颔首说：「谢谢您，赵老师，让您费心了」
　　赵爱梅微笑着扶着她的胳膊说：「没事，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找我。」
　　李莉很感动。来到锦中后，她被安排到初二年级上课，３班的班主任赵爱梅
对她很照顾，每次课前都亲自过来先给全班讯一次话，算是为她压阵。然后李莉
才进教室上课。
　　「那你快进去上课吧。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您忙。」于是李莉推门进了教室。看看教室里的秩序尚好，赵爱梅
才离开。
　　其实赵爱梅自己最近也有烦心事。这烦心事到不来自工作上，而是出自家里。
　　丈夫一个月前出差，本来直走两三天，结果第三天忽然来电话告诉她出差期
限延长到一个礼拜了。一个礼拜时间过去的时候，又说可能还要一个礼拜。丈夫
以前很少出差，也从没离家过这么长时间。爱梅不免有些担心，总觉得事情哪里
有些不对头。这事搅得她这两天工作也不能专心致志，备课的时候常常走神。
　　这会儿功夫，她又走神了。突然，办公室的门砰一声开了，赵爱梅吓了一跳。
　　只见李莉老师哭着鼻子气冲冲闯进了办公室，趴到自己办公桌上大哭起来。
所有老师都吃了一惊，有的开始围上去问长问短。有些反应快的老师立马跟赵爱
梅说：「赵老师，是不是你们班出状况了？」赵爱梅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大步流
星出了办公室往教室赶。到了教室里面鸦雀无声。叫来班长，才问出了情况。原
来是李莉在讲台上背身讲课的时候有个学生趁机往讲台上李莉的书里夹了片纸，
李莉回过身来翻书的时候看见那张纸，当场就气哭了。赵爱梅走到讲台上，那张
罪证的纸还在上面放着。赵爱梅一看，见是一张白纸上一幅女性乳房的铅笔画。
她也听过「巨乳莉」的事情，登时觉得这事出在自己班上，很没面子。爱梅气坏
了，斥声问道是谁干得。一个后排的男生站了起来，满不在乎地主动自首。爱梅
怒目看向这个男生，男生虽然还想继续吊下去，但被班主任这么瞋视着也不说话，
不免也心虚起来。男生名叫王子峰，是本班四大纨绔之首，在整个年级甚至全校
的纨绔子弟里也算能排的上号的。爱梅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给这些恶劣分子一
点颜色看看。
　　此时，楼道里叽叽喳喳地已经把事情传开了，教务主任龙艳霞也被惊动得不
得不亲自来处理此事了。她身后还有训导主任孙立峰，学工部主任张晓蕾。龙艳
霞了解了情况，知道了事情经过和主犯从犯。进了教室看了这个场面，见平素很
随和的赵爱梅老师已是盛怒之下，而那厢李莉老师还在办公室里不愿说话，于是
心里已经计定这回必不能再纵容学生了。饶是如此，她还是希望有转圜余地。虽
然王子峰的老爸也不算什么很硬的后台，但龙艳霞清楚，肖卫国的原则是能不得
罪有钱人就不得罪。龙艳霞先把王子峰隔离开，然后把赵爱梅老师请到自己的办
公室，问她有什么处理意见。爱梅态度坚定，坚持要王子峰退学。龙艳霞看她态
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问多余的废话。她表示其他几个老师也是这个意见，于是
又跟她说了一番安慰的话，表示３班总体还是好的，让她不要太气愤，还说让她
和李莉好好聊聊。一番安抚之下，爱梅才算平复了情绪。但她此时没有想到的是，
自此她便和王子峰结下了梁子。王子峰先是被停课，几天后便接到了退学通知。
　　他老子从外地赶回来时都已经处理完了，气得他老子把他一顿毒打。王子峰
从此便恨上了赵爱梅。这是后话。
　　回到办公室后，赵爱梅看见李莉也已经情绪平稳了，一旁张晓蕾已经拉出两
个「从犯」在给李莉道歉了。晓蕾还拍着李莉的肩背安慰她。赵爱梅暗自感佩，
张晓蕾不愧能做得学工部主任。她能在短时间内就感化一群顽童，还能体察安慰
人心，真不简单。
　　到下班时间的时候，事件的波涛已经退去。办公室里剩下的老师越来越少。
　　爱梅走上去跟李莉说：「李老师，真是抱歉。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在我们班。」
　　李莉两个眼睛还红通通的，说：「哦，没有，不关您的事啊。我没有抱怨您。」
　　爱梅说：「不不不，不管怎么说出在我们班，我作为班主任有责任。」李莉
听她这样说，心里宽慰多了。爱梅最后说：「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你刚来学校一个月嘛，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李莉心头暖洋洋的，一个劲
道谢。李莉说：「我以后能叫您爱梅姐吗？」赵爱梅高兴得表示当然可以。李莉
问她要不要一起下班，爱梅表示还要备会儿课，因此让李莉先走，于是李莉向她
告别，办公室里只剩了爱梅一个人。
　　白天热闹的办公室里此时阒寂下来，只能听见爱梅翻书写字的沙沙声。窗外
华灯初上，爱梅伸个懒腰，准备下班了。她抬头一看对面的办公桌，江老师不在
那里。江海萍老师告诉她最近每礼拜双数日要去做课外一对一辅导，而且还偷偷
告诉她每小时能挣３００。爱梅还很羡慕地问她从哪找来这么好的机会，海萍只
是说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所以每逢周二周四爱梅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下班了。
　　一个人的夜路很长。回到家，又是一个人的屋子，很安静。她每天都要给丈
夫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电话那头的丈夫始终支支吾吾。他越是这样，
爱梅越是疑心。难道他有外遇了？爱梅也觉得这种想法很荒唐。她在想各种可能，
但她不可能想到事情的真相，还有真相可能带来的后果。
　　晚８点，吃过饭洗漱停当的爱梅正在卧室备课，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
门声。爱梅下意识觉得是丈夫回来了。她冲到门口打开门，正要说「你可回来了」，
却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她丈夫，而是四个别的男人。一惊之下，爱梅背上的汗毛都
竖了起来。再看一眼，发现其中两个男人她认识，正是丈夫以前的合伙人，目前
把钱放在丈夫这里一起投资的老王和老柴。另两个男人看起来面目阴森，一个是
小个子，一脸横肉，另一个是个壮汉，胳膊上还有很深的刺青，看起来就不像好
人。爱梅刚洗完澡，此时穿的是睡衣，她下意识地收收领口，说：「老王，老柴，
你们怎么来了？建新他不在家，出差去了。」老王和老柴还没答话，小个子的阴
森男子说：「我们知道你丈夫出差了，我们是来要钱的。」爱梅并不退缩，说：
「他不在，你们还是改天再来吧。」说完想要关门，被另一个阴森男子一把顶住
门。小个男子说：「我们想找你谈一谈，你们是两口子。要不我们就找人把他弄
回来。」爱梅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两人沉静地对峙了片刻后，爱梅把他们四人让
进了屋里。
　　小个男子显然是四个人的领头，他踱着步子往客厅走，一边看看这儿看看那
儿，还顺道抓起爱梅洗澡时刚换下的衣裤瞅了瞅。一行人鱼贯进入客厅，爱梅跟
在他们后面。小个男子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沙发里，其他三个人都站在一旁。爱
梅也站在地下不动。小个男子点上一根烟，抽了两口。看看爱梅说：「你男人欠
我二十万块钱。他不在我找你要。」
　　爱梅此时心里很害怕，但她仍能保持镇定，说：「我不知道他的事情，也没
听过他欠人钱。」
　　小个男子瞅瞅眼前的女人，显然不高兴了。
　　一旁的老王是个比较胆小的人，和爱梅的丈夫合伙做生意多年，也算有点交
情。此时看场面有点危险，赶紧插话说：「爱梅啊，建新他集了大家伙儿的钱拿
去投资，说是没啥风险，可这会儿出了事，他却躲到外面不回来了。老柴的钱是
从这位吴总那儿借的，老柴和我都找不着建新，吴总这才来找你。你赶紧把建新
叫回来啊。」
　　爱梅轻哼了一声，说：「他出差去了，这两天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不信
你们查我手机。」然后又面对小个子男人说：「吴总，我丈夫也是让人骗得，也
是受害者。他欠老柴钱老柴管我们要，老柴欠你钱你管老柴要。我们有多少还多
少也是给老柴，没道理你跟我们要吧。」
　　一边老王看话越说越赶了，生怕吴总突然会对爱梅不利，只想插些什么话，
可又怕引火上身。而老柴本就指望着能把祸水转移出去，此时更是一言不发。倒
是这个吴总斜眼看着眼前的女人，虽然身形不大却很有胆量。他开口说：「我不
认道理，只认钱。老柴还不上，我们只好直接找你男人要。你男人又不在，我们
只好找你要。」
　　爱梅并不退缩，力辩道：「您也看见了，我们家就这么个情况，比老柴家好
不到哪儿去。实话跟您说，我们家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您就是今天把我们家
东西都搬走也没这二十万。有事好商量，我们可以慢慢还这钱。您现在把我们逼
急了，我们就是死也还不上这钱。我丈夫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是不是因为怕你们
不敢回来？」
　　爱梅慷慨陈词，一边的大汉叫一声：「操！你丈夫他们的躲着不敢回来，把
你一个人扔在家，他他妈还算是个男人么。」
　　爱梅听他辱骂自己丈夫，勇敢地瞪了他一眼，大汉火了，骂道：「操！欠了
钱还有理了？骚娘们还敢瞪老子？把你这房子立马卖了，值不值二十万？」
　　爱梅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侮辱，更愤怒地瞪着大汉了。小个子的吴总咳嗽了
一声，刚想发怒的大汉立马缩了回来。爱梅看向制止了大汉的吴总，发现他正两
眼直视着自己。聪明的爱梅读出了他脸上的信息。从进门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
正眼看自己，而且眼睛里先前的不屑消失了。
　　其实这吴总在找上门来前早就调查好了，这两口子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不是道上的人。之所以来一方面是探探虚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面子。商场上尔
虞我诈的事儿多了，吴总每天不知道要处理多少个你欠我我欠你的二十万，他并
不是真的在乎这二十万，而是为了规矩，为了面子。进了这道家门短短的十多分
钟里，他已经心里有底了。他看出来这套房子是这两口子的命根子，那他们的命
根子相要挟，只会把他们逼急了，那样得不偿失。但规矩是不能坏的，坏了规矩
的人必须受到惩罚，这是江湖的游戏规则，立身根本。吴总已经想好怎么惩罚建
新两口子了。他拍拍自己的裤腿，说：「行了，不打扰赵老师了。家里就你一个
女人，我们再待着不合适。走吧。」听他忽然说要走，其他三人大吃一惊，连爱
梅自己也愣住了。吴总走到爱梅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爱梅，说：
「你说得对，有话好商量。所以，明天下了班到这个地址来，我们慢慢商量。你
要是不来，我们就不商量了，直接找你男人。」说完在三个随从的簇拥下离开了。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而爱梅还立在当地。
　　慢慢缓过神来，爱梅才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这时才感觉到后背上出的冷汗
已经把睡衣都浸湿了。爱梅拿起手中的名片一看：「吴国雄美林娱乐集团董事长」。
　　爱梅心里这才开始慢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盘了一遍，越想到后面越觉得害
怕。
　　这个吴国雄临走的时候叫她「赵老师」，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姓什么，干什么
职业？
　　看来这群人确实不是普通人。想到还在外面飘荡着不敢回家的丈夫，爱梅又
拿起名片，细看了下面的地址：「锦绣路１１３号吴家花园Ｄ座」。
　　「吴家花园，吴家花园，吴家花园……」想着想着，爱梅就这样在沙发上睡
着了。